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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老家來人--極品在路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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聶青禾下工和紅花陪著聶父先去醫館把晚上的湯藥喝掉,然後再回家。

因為帶了傘,而且聶父走路慢悠悠地不著急,一副發了財歇業享福的老家翁架勢,胡同裏的鄰居們還真沒發現他眼睛不好,反而紛紛認定聶家發了大財,聶父要享福了!

聶父是壓根沒想過要退休享福,反而是遠在河間獻縣聶家村的聶老婆子,一直盼著小兒子考上舉人,她就能跟著享福。

可惜今年的院試聶耀宗又失利,雖然通過了童生試卻沒考上秀才,所以二十四歲高齡也只是一個童生。

童生只是一個名頭,官方明面的榮譽沒什麽,暗地裏倒是有不少好處。比如一個縣裏的童生們拉幫結派,就可以橫行鄉裏,還可以包攬訴訟,甚至幹涉公堂,還能成為縣試的老油子,欺負打壓新生們。

另外當了童生,其實也能開班授課,或者去給人當西席,還能去鋪子裏學記賬當掌櫃。

不管做哪一樣,其實一開始每月一兩銀子很輕松,以後二兩銀子也隨便賺賺的,一年總有個二三十兩的進項。

如果聶耀宗肯腳踏實地這樣做,聶老婆子跟著享福也是可以實現的。

其實當年他十六歲還沒考個童生的時候,聶大哥曾經建議讓他去縣城謀個生計,一邊賺錢一邊讀書。可他斷然拒絕,認為自己是清白之人不能像他們一樣被銅臭給玷汙了!他好高騖遠,自視甚高,總覺得自己文采斐然,應該輕松考過院試當上秀才,然後一鼓作氣考中舉人。

結果呢,每一次都啪啪打臉。

而他真的是普卻信,最喜歡的就是在家裏吹牛,吹自己多厲害,多牛逼,最後再大罵主考官有眼無珠、收受賄賂、販賣考題,把他這個國之棟梁給漏掉了。

二房五月的錢家裏還沒收到,聶耀宗就不高興了,跟聶老婆子提了好幾次。

聶老婆子就使喚大兒子趕緊去問,結果先是說聶平貴沒回來,後來又去縣裏車馬行問,結果也沒有。

聶老婆子就怒了,吆喝著老大放下地裏的活兒,背著她去金臺城。

聶大哥勸她不要那麽生氣,興許是聶平貴有事耽擱了,而且之前雲朵不是有信回來說青禾病了麽,那二弟家肯定有些緊張忙碌的,再等等。

聶老婆子和聶耀宗按捺著性子又等了些天,結果就到了六月初六。

他們實在等不了了,聶老婆子罵罵咧咧地讓聶老大趕緊收拾,去借驢車送她去金臺城。

聶老大被逼著去借了一圈,結果人家現在都忙著耘地、漚肥,哪裏有空閑把牲口借給他們?

最後聶老婆子直接讓聶大哥背著她,然後讓聶耀宗跟上,娘三個一起去金臺城找聶二壯一家要錢。

敢不給?就去官府告聶二壯不孝,讓官老爺打他板子!

她帶上家裏所有的錢,一共二兩銀子,又去老三家搜刮了五百錢和三十斤面,再逼著老三給借了一兩銀子當盤纏。

結果第二天臨出行的時候,聶大哥不知道是吃壞了肚子還是怎麽的,上吐下瀉,聶大嫂嚇得直哭,拉著孩子們跪地求聶老婆子別讓他去了,萬一死在路上,這一大家子可怎麽辦啊。

沒辦法,聶老婆子就讓聶老頭陪著她和聶耀宗一起去。

就這樣,聶老婆子氣沖沖地帶著老頭子和兒子一起出發了,先步行再坐車,又換船,一路折騰了好幾次花費了兩天時間,終於在初九辰時(8點左右)到了金臺驛的水路碼頭。

此時聶家眾人正如常生活。

聶母領著婦人們勾發網,聶大力在小院裏熬洗發膏,聶青禾帶著洛娘子和珍珠在鋪子裏給人梳妝、修眉,賣產品等,聶小力在學堂裏讀書、聶紅花領著聶父先去醫館紮針,然後喝湯藥,再溜跶去柳記作坊。而聶父紮針吃藥以後,發現眼睛比昨兒好一些,雖然還是看不清,但是對光線卻敏感了許多。

一家子日子過得平淡而充實,誰也不知道聶老婆子已經帶人殺過來。

站在金臺驛的河岸碼頭上,聶老婆子手搭涼棚四下裏看看,抱怨道:“黑心肝的老二,都不知道來接我們。”

聶老頭:“咱也沒給他送信。”

臨走之前他是想讓人給老二家送封信的,聶老婆子卻不肯花那個錢,還說就要抽冷子來老二家看看,這樣才能知道老二家到底啥樣,是不是真孝順。

聶耀宗手裏拿著一把湘妃竹的紙扇,正面畫了一副峻峭嶙峋的山勢峭壁,背面用行書寫了四個字:潛龍在淵。他搖著紙扇,穿著青衫,一派風流倜儻、瀟灑閑適的模樣。他仰頭看看天,“哎呀,太熱啦,娘,快雇輛馬車來,你看都給我曬黑啦。”

聶家孩子不管秉性如何,都生了一副好皮囊,皮膚白凈,唇紅齒白,往那裏一杵也是個亮眼的存在。

旁邊停了一艘高大的官船,有女眷從上面下來,不少人都用紈扇遮著,偷眼看他。

聶耀宗翻了個白眼,低聲嗤道:“庸脂俗粉!”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,催著聶老婆子趕緊雇車。

聶老婆子就吆喝老頭子趕緊去雇車,把她寶貝兒子都曬黑了。

在家裏有兒子媳婦使喚,到了外面就三個人,聶老頭子自然就處於被壓迫的最底層,他悶著頭去辦事。

聶耀宗就用扇子遮著自己的頭和聶老婆子去一邊樹下的陰涼,走動的時候,他滿嘴抱怨,埋怨聶老婆子沒安排好,又埋怨二哥一家不地道,再不就埋怨這碼頭臭烘烘的臟兮兮的,讓他想吐。

聶老婆子也是個奇葩,對老頭子和別的兒孫呼來喝去,但是對聶耀宗卻寬容得不行,聶耀宗越是對她埋怨,她反而越對他好。

“娘,你快些,咱們去陰涼下,那裏不曬。”聶耀宗嫌棄她慢。

聶老婆子裹過腳的,沒裹成就放開了,所以行動不受影響,但是總不如聶耀宗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快。

聶老婆子卻跟吃了蜜一樣甜,“還是小四對娘最好,怕娘曬著,不像那些黑心肝的,不孝順!尤其你那個白眼狼二哥。”

這時候幾個小乞丐端著破碗在碼頭上乞討,他們專門沖著穿綾羅綢緞的富家子弟和女眷去,因為他們有錢且大方。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乞丐看聶耀宗讀書人打扮,還拿著值點錢的紙扇,以為和街面上那些紈絝一樣,就跑過來跟他要錢。

“這位公子,您行行好,給點錢吧,我三天沒吃飯了!”

聶耀宗臉色一變,嫌棄得不行,好像他們從自己身邊走就能臟了自己似的。他尖叫一聲,指著小乞丐呵斥道:“滾開,你個腌臟貨,別弄臟我的衣服!我說你們這些吸血蟲啊,一個個好手好腳的不去勞動,整天就想伸手要錢,別人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?你爹娘呢?死了嗎?不養你讓你出來乞討,丟人!”

不給就不給,怎麽還罵人?小乞丐被他罵得懵了,還解釋道:“我們是南邊上來的,家裏遭了大水,來這邊求口飯吃,等上頭撥了賑災糧我們就回去了。”

聶耀宗呸了一聲,“老的老吸血蟲,小的小吸血蟲,就你們這些寄生蟲把朝廷吃空了!”

那小乞丐被他罵得哇哭起來了,然後跑去找大部隊的頭兒訴苦。

一個十三四歲的乞丐一聽,立刻來了氣,拉著幾個小乞丐嘀嘀咕咕一番,然後就沖著聶耀宗和聶老婆子去了。

他們眼睛尖的很,一看就知道聶老婆子揣著錢,她的腰裏鼓囊囊的,估計就是銀子和錢袋。

這時候一艘大船上趕下來一群羊,有二十來頭,領頭羊咩咩地在前面帶路,後面的羊挨挨擠擠地緊跟不舍。

羊的主人就揮動著鞭子跟在後面,要趕這批羊去金臺城的酒樓、飯莊以及屠宰場,把它們賣掉。

突然幾個小乞丐吵吵起來,他們鬧哄哄的還開始打架,直接沖進了羊群,驚得羊群咩咩直叫喚。

羊群被小奇怪們一沖,就朝著路邊的樹蔭沖過去。

羊主人生怕羊掉下河,急得趕緊喊。

幾個小乞丐也和羊群一起沖過去,一下子就撞在聶老婆子和聶耀宗身上。

聶耀宗尖叫起來,大聲呵斥,讓他們滾開,還有那些臭羊,騷哄哄的。

糾纏了一會兒,小乞丐們跑了,羊主人也把羊群收攏,趕著繼續走。

聶耀宗還在那裏罵咧咧的,讓人賠他衣服,讓羊主人不許走。

聶老婆子也跳腳,雖然這是金臺城,可她就沒有怕的,“賠錢,看給我兒子弄臟了,把我老婆子骨頭也撞散架了。”

羊主人急著去賣羊呢,晚了賣不光還要麻煩,沒辦法只得賠給他們三十文錢。

聶耀宗還不滿意,撇撇嘴,“臭死了。”

聶老婆子趕緊拿了手巾給他這樣擦那樣撣,“可給我寶兒驚著了吧。”

聶耀宗推開她,嫌惡道:“別擦了,臟死了,我爹怎麽還沒來,真是磨磨蹭蹭的。”

聶老婆子喜滋滋地道:“小四就是心疼娘,怕娘累著。”

雖然聶耀宗只是嫌棄她,可她總能解讀出小兒子是刀子嘴豆腐心,對她無比孝順關心。

這時候聶老頭子雇了馬車過來,他小跑得一頭汗,“雇車的人多,我去街上好不容易雇了一輛。”

聶老婆子還嫌棄他慢,“看給我兒子曬的,曬壞了你賠啊。”

聶老頭子就扶著她趕緊上車。

聶老婆子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錢袋,怎麽癟癟的沒有鼓囊囊的感覺了呢?

她再摸,還是沒有。

“啊--”

聶老婆子當場嚎叫起來,“天煞的,哪個該死的偷了我的錢袋!”

她這麽一喊,聶老頭子和聶耀宗也變了臉色,他們帶的錢可都在那裏面呢。

聶耀宗讓她趕緊找找,聶老婆子把衣服都解開了,裏面空空如也,她往地上一坐拍這大腿就開始哭號。

圍觀眾人紛紛出謀劃策,有人說是那幾個小乞丐,有人說是賣羊的羊偷了,還有人說肯定是專門的扒手。

馬車主人不耐煩等他們,轉身雇給別人走了。

聶老婆子幾個又趕緊報官。

這種事直接去金臺府清苑縣衙報案。

縣衙有專門負責這塊的胥吏叫典史,下面有兩個書記員,十來個衙役捕快。

聶老婆子一邊哭喊一邊說,別人也聽不清她說什麽,聶老頭子則什麽都不知道,只能幹著急。

那書記員一頭霧水,也不知道咋記錄。

聶耀宗還在那裏指手劃腳,指責他們辦事不力,“你們還等著幹嘛呢?不知道我是讀書人嗎?我可是童生身份!現在我的錢被偷了,你們要立刻給我找回來!”

一邊的典史翻了個白眼,快到吃晌飯的時間,他可懶得伺候。

這一天天的,打架的鬥毆的,偷東西的,搶劫的,還有人命案子,都得他去辦。

他哪裏有那麽多精力?

聶耀宗看他那態度,立刻怒了,“你們,立刻就去辦!”

柳典史懶洋洋地道:“我說你這個書生,別指指點點的,你指點誰呢?我們這裏案子多得很,你報了案,我們先來後到挨著辦哩。”

切,秀才還不是呢,在這裏充大尾巴狼!

聶耀宗:“我要見你們知縣大人!”

柳典史給一個衙役使了個眼色,那衙役立刻喊道:“典史,昨天的命案,大人讓即刻破案,咱們趕緊去吧。”

說著他們就晃悠悠地走了。

聶耀宗氣得臉都綠了,嚷嚷著要去書院找同學們來施加壓力,給縣衙好看。

這時候陳知縣正送貴客出門,恰好聽見他們在前跨院裏吵吵,頓時有些沒面子,他忙作揖,“讓賀指揮和趙千戶見笑。”

賀馭今日出門公幹,特意穿了禦賜的大紅羅紗飛魚服,雖然沒有配刀,但是過肩的龍首飛魚怒目張翼,襯著他那張俊美清冷的臉越發矜傲嚴肅,不怒而威。

他俊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,眼睫微動,“陳知縣,事關百姓,萬事不可大意。”

他知道很多縣衙的知縣忙著活動升遷,根本無心政務,而縣衙內的大小事務都交給當地的縣丞、主簿、典史幾個來做。而這些地方胥吏,把持一方政務,那可是為所欲為,幾乎只手遮天的程度。

陳知縣聽他如此說,立刻就讓人去叫柳典史過來匯報何事。

柳典史正要去吃飯呢,聽聞知縣大人找,還有上頭來的貴客,嚇得一溜煙趕過來,快得不可思議。

陳知縣一本正經問了問,柳典史也裝模作樣回覆。

賀馭原本就是提醒一下而已,不曾想他們當著他的面作秀,頓覺這些大小官吏一肚子花花腸子,不似他們軍中兒郎簡單率真,越發不喜歡。

他當即就想告辭,誰知剛擡腳卻聽見一個耳熟的姓氏,姓聶的,獻縣來的,找不孝子聶二壯。

賀馭立刻就想到了聶青禾,她爹不就是聶二壯嗎?

洛娘子說和聶青禾投緣,想深入交往,他自然要讓人查一下聶家。聶姓在金臺城不是本地姓,而是外來戶,且數量有限,叫聶二壯的也就聶青禾的父親。

他不由得耳尖微微一動,把腳收回來又多聽了幾句。

不等聽完他就蹙起眉頭,這個聶老婆子是來找聶家麻煩的?這個聶童生雖然是讀書人,卻著實讓人不喜。

他知道了怎麽回事,也沒耐煩再聽,直接告辭走了。

趙千戶一直跟在他身邊,盡力當個隱形人,賀馭走他也就跟上。

陳知縣和柳典史忙追著送出大門,看著賀馭和趙千戶三個騎馬離去才大大地松了口氣。

離開清苑縣衙,賀馭又跟趙千戶說了兩句便讓其回駐地,他則帶著阿二回家。

路過巷子口的時候,他沒有往裏拐,卻繼續前行。

阿二:“公子,過了。”

賀馭:“……去看看表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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